清晨,阳光还没来得及跃出横断山脉的雪峰,盐井的女人们就像被什么怪物追逐着一样,脚不着地地往澜沧江河谷里面奔。澜沧江河床上的盐井经过一夜的积攒,盐水已经溢得深深的。

纳西族

每个女人都想乘着太阳还未升起,暑气还未蒸腾,多往自家的盐池里背几桶盐水。等井里的盐水很快落下去,她们就可以将盐池里的盐水往各家的盐田上背,然后,就等着暴烈的阳光和峡谷里干热的风将水分蒸发掉,剩下的就是盐巴了。

位于西藏和云南交界处澜沧江河谷里的老人们一致认定,他们的祖先发现和经营的这一片盐井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。没有任何记载或传说表明人们是如何找到这片盐井的。也许是一个或几个猎人在追寻猎物时发现了动物常在这里流连,也许是牛羊凭着本能嗅到了盐巴的味道而把它们的主人领到了这里。

不管怎么说,在那食盐匮乏如金的年月,盐井的发现为那里的人们铺出了一条生存之路。直到现在,盐井的大多数纳西族居民仍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传统的晒盐生计。

在盐井纳西民族乡,现在还有61户产盐专业户,他们没有土地,只以晒盐巴为生,自产自销,用卖盐换来的钱买粮食吃。另外,乡里的大多数人家,约213户都有盐田,同时还有土地,过着半盐半农的日子。盐井一年大约能够产盐24万千克。在过去交通不便、食盐紧缺的年月里,盐井盐的年产量有时超过40万千克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也不知什么原因,盐井的制盐工作几乎完全由女人来完成。各家的男人们只是在妇女们晒出小山一样的盐堆时,才赶着骡马来,将盐巴装袋上驮,运到盐井小镇的盐市上出售,再由盐贩子把盐巴卖到邻近的藏区。据盐井乡副书记斯囊次仁介绍,盐井出产的盐巴销往邻近四川昌都地区的十几个县和云南的迪庆州,远处销达西藏林芝地区的察隅,四川甘孜州的巴塘、理塘和木里。

分布在江边的几口盐井,有的三四米深,有的深达五六米,要从木梯上爬下去汲水。井里随时都热气腾腾的,汩汩冒着温热的盐水。女人们分两组交换着背两眼最好的盐井水。背干了盐水,她们会坐在井边休息一下,等盐水再冒出来,她们又接着背。

她们在井下先用木桶舀进大半桶盐水,再用树皮瓢加满,在别人的帮助下提起沉重的水桶,用肚子将水桶顶到梯子上,再转身背到背上。从井下的陡梯往地面攀爬时,她们嘴里有节奏地发出“噻、噻、噻”的声音,以减轻背上的负重感。

沿陡峭的江岸而上,就是一片片层层叠叠用木架子支撑起的盐田,一片片盐田之间用简易的栈道连通,即使是空手上下都很艰难吃力。那些木架子盐田错落有致,鳞次栉比,有的刚倒入盐水,风吹水面,波光粼粼;有的水分已经蒸发,洁白的盐晶映着雪山夕阳,闪耀着迷人的光彩;有的还没来得及倒盐水,裸露着棕红色的台面,朴实无华。这些五彩斑斓的盐田又与奔腾的江水,与江岸台地上的农田,与一株株葱郁的核桃树,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面,令人难忘。

每年3月到6月,澜沧江两岸桃花陆续开放的时候,盐井的女人们就开始了紧张忙碌的晒盐工作,这段时间因为阳光充足,风又大,澜沧江的水位处于枯水季节,所以盐水的品质最好,出盐率也高,当地盐民就把这段时间产的盐称为“桃花盐”。过了这段时间,雨季的雨水一下来,加之江水上涨,就很难晒出盐巴,即使搞出一些,质量也不是太好。

等盐田里的水分慢慢干掉,一粒粒方形或菱形的盐结晶渐渐显现出来,就像影像在显影盆中出现那般神奇。女人们用木板仔细地将盐粒刮拢在一起,再撮到竹背箩里沥去剩下的水分,剩下的就是她们的辛劳所得——盐巴。